□ 季宏林

　　妻子從老家回來，跟我說，媽在家，怕。

　　怕，我大惑不解，反問道，媽都這么大年紀了，還會怕什么？

　　自從父親走了后，母親獨自生活在老家。起初，左右隔壁還住著一些人家，鄰里之間常串串門，嘮嘮嗑。后來，鄰居們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外出，只剩下一個個空蕩蕩的房子。

　　母親育有四個子女，長大成人后各奔東西。姐姐住在一個小鎮(zhèn)上，整日圍著小孫子轉。哥哥居住在合肥，忙著打理生意。弟弟落戶蘇州，只有春節(jié)時回鄉(xiāng)探母。我雖然離老家近，由于平時工作忙，也很少回去看望母親。

　　那年，母親突然得了腦梗塞，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治療后，雖然康復得比較好。但還是落下了后遺癥，說話、手腳遠不如往日那般利索了。

　　我們姐弟幾個商定，輪流接母親過去住。可是，一輪下來后，她再也不愿意走了，執(zhí)意要留在鄉(xiāng)下。她打趣說，你們住的高樓大廈，不如我這兒自在。天是我的，地也是我的。

　　其實，母親的心思，我明白。一來她過慣了鄉(xiāng)村的自由的平淡的生活。二來她從不愿給自己的孩子們添麻煩。

　　母親是個勤快人，她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，在院子里種上各種花。還辟出一塊菜園地，在里面種些蘿卜、青菜、辣椒等。她很享受這樣的田園生活，享受勞動和收獲帶來的愉悅。

　　一次，我回老家，意外地發(fā)現(xiàn)，從不喜歡貓狗的母親，竟養(yǎng)了一只大花貓。那是一只流浪貓，一日它忽然出現(xiàn)在母親的面前，喵喵地叫著，看樣子十分饑餓。母親覺得它可憐，便收養(yǎng)了它。從那以后，大花貓與母親形影不離。母親閑下來的時候，它就在她的腳邊嬉戲，逗母親開心。

　　逢年過節(jié)時，兒女們都回家看望母親。她樂得合不攏嘴，一會兒與這個說說話，一會兒又問問那個，似乎要把憋了一肚子的話全倒出來。她還像以往一樣在廚房里忙碌著，只是她的手腳顯得笨拙多了。

　　我的女兒知道奶奶愛看戲，到北京工作不久的她，就給奶奶寄回來一部播放機，還下載了幾十部廬劇。母親如獲至寶，整日帶在身邊。每晚臨睡前，她總要聽一段廬劇。

　　有一回，妻子從老家回來，告訴我一個秘密。修手機的徐師傅告訴她，前不久，母親去他的手機店，聲稱自己的手機壞了——已經(jīng)好長時間沒有接到過電話。徐師傅接過手機，仔細檢查了一番，最后告訴母親，她的手機好好的，沒有任何問題。母親聽了，點點頭，悵然若失地離開了。

　　我聽后，心中忽然酸澀。不禁回想起妻子曾經(jīng)說過的話：媽在家，怕。我終于明白，母親的心一直寂寞著啊！但是她從未在我們的面前表露過，而是把寂寞深深埋藏在自己的心底。

　　從此，每隔三兩天，我就給母親打一個電話，問問她的身體狀況，問一些生活上的瑣事，盡可能地跟她多聊會兒。對于我的問候，母親在電話那頭顯得很開心。每次通話過后，我渾身感到無比的輕松和舒暢。

　　我堅持每周回一趟老家，陪母親聊聊天，陪她吃一頓飯。每回，她吃完飯后，就坐在一旁看著我。見我吃得特別香，她高興極了。

　　（作者單位：安徽省無為市公安局交警大隊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