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羅本森

春夏之際，家鄉(xiāng)的荒地路邊，房前屋后，到處都會悄然冒出綠油油的艾草。每當看到它嫩綠的身姿，就會想起奶奶做的艾葉糍粑，舌尖馬上滾過一層唾液，那香氣仿佛撲鼻而來，渾身的細胞在歡騰奔涌。

奶奶當年雙腿患風濕痛，經常去割艾草，用來煮水泡腳，說能去除風濕，舒筋活絡。奶奶還說，我幼兒的時候常用艾草煮水洗身，洗得皮膚微紅，一身艾香味。這是我初識艾草這個東西。有年春天新雨后，艾草長得又嫩又盛，奶奶帶我去采艾草，做出一鍋艾草糍粑，從此我便對它情有獨鐘。

奶奶說，艾草具有祛濕、暖胃、清腸、避邪氣、驅寒毒等功效，對病菌病毒有著抑制和殺傷的作用。難怪它如此神奇！既可洗身泡腳祛病，又可填腹暖胃，善莫大焉。

我小時候生活清苦，艾草糍粑成為僅次于肉類的高級食品。每當奶奶做艾草糍粑，我都會跟在她身邊左右，眼巴巴看著她的一舉一動。艾草被奶奶洗干凈，煮到熟爛，用刀剁碎成糊，再從缸里舀出幾碗糯米粉放到艾草糊中攪拌均勻，反復地揉搓，雪白的糯米粉被青綠的艾葉染成碧綠。此時，奶奶用粘著米粉的手指在我額上一抹、鼻尖上一點，引得周圍的人哄聲嬉笑。這時，母親炒的花生芝麻拌糖餡料也到位，母親拿點糖在我嘴唇抹一下，我用舌尖一舔，香甜甜的，我也咯咯地笑了。

這時，奶奶擰下一小團面，用手一壓一拍，母親拿過來，用小勺挑點餡料一包一捏，一個圓潤飽滿的糍粑便成形了。點綴一片剪好的細小蕉葉，一個挨一個整齊地擺放在蒸籠上，一圈一圈碧綠的小面團看著就十分誘人。而等到鍋中氤氳的水汽騰騰升空，滿屋彌漫著香味，我已經開始一口一口吞著涌泉般的唾液。

開鍋了，奶奶一邊把碧綠的糍粑夾到碗里端給我，一邊囑咐：慢點吃，小心燙著。我趁熱一口咬下，只覺糯軟滑潤，先是微苦，后有清香，當吃到餡料，就是十分爽口的甜。艾草獨特的異香與糯米粉和其他作料味道交融，只覺苦盡甘來，齒頰留香。

幾十年過去，奶奶早已去世，母親也已經做不動了，我自己也開始有了白發(fā)。前些時夢見老家的土墻黑瓦，柴火灶臺，蒸鍋冒著熱氣，奶奶遞過一碗香噴噴的艾糍，剛接過來未及動口便醒了，留給我淡淡的惆悵。那充滿溫馨的味道仿佛還在鼻間流動，當年那歡天喜地的溫馨已如老舊的電影，再不回來。

（作者單位：廣東省信宜市委政法委）